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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贫任务完成后，防止规模性返贫是各界关心的重要问题，如何进一步提升脱贫地区的内生动力和自我发展能力？
李小云：脱贫任务完成以后，防止规模性返贫需要解决两方面的问题：
一是继续强化农村社会公共服务和社会保障体系。2020年突发新冠肺炎疫情，很多脱贫地区农业产业、乡村旅游等均受到很大程度影响，但由于实现了“两不愁三保障”，脱贫地区有了安全住房，在各种转移性收入的支持下，没有出现返贫。因此，防止规模性返贫的基础还是要强化以转移性收入为基础的社会保障。
二是产业的稳定发展与提升改造。产业的稳定发展与提升改造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贫困人口在脱贫之后能否成为在市场中具有竞争力的“市场能动者”，这是防止规模性返贫和脱贫地区乡村振兴工作的中心。解决这个问题，不能单纯着眼于贫困人口本身，而应着眼于限制贫困人口发挥作用的制度性因素问题，如市场性的服务、技术服务、农民的合作组织、农产品销售、保险等。我们不能把一个贫困人口变成“万能人”，社会化的服务是解决贫困人口自我发展能力的重要方面。
如何做好乡村振兴与巩固脱贫攻坚成果的有效衔接，特别是脱贫地区的乡村振兴工作？
李小云：脱贫地区的乡村振兴工作比发达地区和一般地区的挑战更大，核心挑战是如何巩固脱贫攻坚成果。脱贫地区做好乡村振兴与脱贫攻坚的有效衔接，关键在三个方面：
一是基础设施建设的有效衔接。脱贫攻坚极大地缩小了贫困地区与其他地区在基础设施方面的差距，但是脱贫地区农村，特别是下沉到自然村的基础设施仍然存在短板。因此，在这些地区要继续补齐基础设施的短板，并将重点放在污水处理方面。有些自然村庄还存在着安全饮水的缺陷，村内的公共照明、道路、公共卫生、垃圾处理，尤其是雨水收集和污水处理等存在巨大的短板。这是基础设施向乡村延伸的重中之重。
二是社会公共服务依然是巩固脱贫攻坚成果与乡村振兴有效衔接的主要领域。“两不愁三保障”目标的实现，极大地缩小了贫困地区和其他地区农村公共服务的差距。应该说社会公共服务基础设施的差距已经基本消除，脱贫地区社会公共服务的短板是社会公共服务的质量，核心是学前教育、义务教育的质量、教师的素质等。将义务教育向学前教育延伸应成为巩固脱贫攻坚成果的新的工作领域，因为一旦忽视贫困的再生产，就势必会影响到脱贫攻坚成果的长远性巩固问题。
第三，脱贫地区产业发展的基础依然非常薄弱。脱贫攻坚极大地促进了脱贫地区产业的发展，形成大批符合当地特色的产业体系。但是，大部分的产业体系都是在政府推动下建立起来的，存在着与市场对接不紧密，有的甚至存在着脱离市场需求的现象。因此，脱贫地区乡村振兴工作的核心是将这些产业继续推向市场，建立起基于市场的产业发展体系。
不少农村空心化突出，实现乡村振兴目标的可靠力量是谁？如何推动乡村人才振兴？
李小云：快速工业化和城市化导致了不同程度的乡村衰落，从某种意义上讲，乡村的衰落也是工业化和城市化过程中带有普遍性的问题。
乡村衰落的一个重要特点是乡村的空心化。随着人口增长率的下降和城镇化的继续推进，乡村的数量还会减少。乡村振兴并不是要阻止乡村数量的减少，而是要在城市化、工业化的过程中根据人口、经济社会的变化规律，阻止乡村的过度衰落。尽管乡村的人口数量在减少，但仍然会有大量的乡村继续存在下去，对这些乡村而言，我们需要让它们振兴起来，形成新型城乡融合型的经济社会体系。
实现城乡融合发展需要新型的人才，我们不可能依靠留在乡村的老人来振兴乡村，也不可能依靠短期到乡村的志愿者，而是需要能把资本、知识、管理和各种信息带到乡村，并能扎根乡村的新一代“乡村人才”，这是未来乡村振兴的中坚力量。
因此，乡村振兴的关键是人才。但乡村振兴不可能简单地把这些人才号召到乡村。人才回到乡村，振兴乡村需要解决以下几个问题：一是乡村的基础设施要有利于吸引人才回村。二是乡村的社会公共服务，如医疗、教育、金融服务、市场服务设施等都是人才发挥作用的基础。三是乡村吸引人才的条件。在过去几十年的经济发展中，我们有成熟的工业化、城市化吸引人才的政策，包括工资、税收、住房、医疗、户口等很多方面，但目前对于人才到乡村创业，缺乏系统的政策配套。这些综合性条件如果得不到有效改善，真正的人才不可能到乡村去，没有人才，乡村振兴就无从谈起。
社会主义现代化离不开农业农村现代化，它和城市现代化有什么区别？实现农业农村现代化重点在哪？
李小云：我们正在进入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这个目标是把中国建设成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核心是现代化。现代化同时包括了城市农村现代化和农村现代化两部分。现代化不可能是只有城市的现代化，而农村依然落后。实现农村的现代化，核心是农业现代化。农业现代化主要是土地生产率和劳动生产率的大幅提升。而土地生产率和劳动生产率的大幅提升又与工业和城市的现代化程度紧密联系。农村现代化还包括了农村功能的多元化，农村由单一的农业转向多功能。
农业农村现代化的核心是农民收入、乡村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与城市的差距基本消除，农村的资源生态保护功能大幅度提升，最终乡村由衰落走向乡村振兴。
作者：李小云 中国农业大学人文与发展学院前院长，教授
原标题：李小云：实现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有效衔接，关键靠什么？
